第七章 变生不测
“啊?”叶素素脑袋“轰”的一响,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颤着声音问道:“是皇后娘娘害死她们的?”
王倾君抬头对上唐天致的眼睛,忙忙转开了,又朝殿外看,不见陈文安的踪影,正疑惑,只一会就醒悟过来,陈文安今晚自然是在陈府团聚,哪儿会到这里来?
马蹄声得得,又急又响,王倾君只觉一颗心似要跳出嗓子外。
“往义庄的方向走,天亮出京城。”王倾君白着脸跟叶素素道:“素素,淑妃娘娘死了,你不能去孙府,若去了反会拖累其它人。”
“你把这个偷偷放在大皇兄和二皇兄酒杯里,不让人发觉,我就佩服你。”唐天佑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,打开了包装,在鼻子前一嗅,不动声色|诱导着唐天宁。
他有动过心思帮我出宫?王倾君一喜,嘴唇一张,不意陈文安正凑近来,她一下子就触在陈文安唇上,心下一横,趁机就吻了一下,很快又退开两步,低语道:“其实有想过。”
两个男孩儿在高台下玩耍说话,王倾君坐在孙淑妃旁边,略有些心神不宁,她总觉得,气氛极是古怪,似有事要发生。
陈文安道:“明晚三清殿设宴,大皇子二皇子等人皆会出席,料着太子之位将会尘埃落定,只是……”说着停了停,嘱王倾君道:“宴席间,诸事留心,若是皇上要你侍寝,你真不愿意,尽可装病。有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在,也不会乐见你侍寝的。”
陈文安摇摇头道:“皇后娘娘掌宫闱,你一个贵人想出宫,绝对死路一条。”
司马局的人一时以为是孙淑妃吩咐叶素素办事,自然不敢怠慢,不过片刻功夫,就让人备好了马车,正要安排车夫,却听叶素素道:“不用车夫。”说着自己上了驾位。
“真的?”王倾君才要再问,却见陈文安竖手指在唇上作禁声状,忙止了话。
事起突然,唐若龙也有些防不胜防,待要阻止领事公公,却已没力气说话,一时从怀里摸出一块乌木牌递在王倾君手里,指了指殿外。
内侍抬着唐若龙上了赏月台,很快又抬来乌木榻,扶唐若龙坐在乌木榻上,这才退了下去。
侍卫让莫嬷嬷一喝,不由自主让开了身子。另几位侍卫见他让开身子,也不再多问。
马车出了宫门,叶素素一双手抖得不成样子,回头跟葡萄道:“葡萄,你会不会驾马车?”
王倾君眼睛一亮,陈文安上回跳进窗内见自己,是让自己迷住皇帝取得遗诏,这回口风却变了,他是对自己上心了?
唐天宁趁着唐天致和唐天远离座,把握在手心的药粉抖开,眼见众人不注意他,已是飞速把药粉下在唐天致和唐天远的杯里,剩下一点儿,却洒在唐天佑的茶杯里,一边嘀咕道:“想让大皇兄和二皇兄在父皇跟前丢脸是吧?那让你也丢一回!”
倒是十岁的唐天佑和九岁的唐天宁年纪小,略为坐不住,很快打个眼色,悄悄溜下座椅,跑到赏月台下面玩。
莫嬷嬷心知出了大事,一听说孙淑妃和唐天远并唐天宁死了,也惊得说不出话来,知道大变在即,若不快走,性命难保。
唐天致一落座,看了看跟前的酒杯,突然跟孙淑妃道:“淑妃娘娘,你错拿了我那杯酒。”
费公公已是在房门口催着道:“时辰差不多了。”
被吃豆腐了!陈文安欲要有所动作,顾忌着费公公在房门口,一时只抚着唇,轻笑道:“想出宫,其实还是有法子的。”
王倾君见千金公主大约十六岁左右年纪,华裳美服,蛾眉琼鼻,极是美貌,只是一脸娇横,便知道她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,只暗暗苦笑。
莫嬷嬷急中生智,低声喝道:“狗奴才,我们主子领皇上密旨,出宫办事,要你多问?若是误了事,你可担得起?”
王倾君再顾不得许多,捏了牌子,一个箭步跳下赏月台,往殿门外冲去,喊道:“皇上有旨,殿门外的侍卫入内听使唤。”
孙淑妃不待王倾君答话,已是道:“后宫女人虽多,论起皇上的宠爱,谁能越过公主去?这当下只有公主去瞧皇上,皇上才欢喜。别的人去瞧,只怕要破坏节日气氛,惹皇上不快。”
“这么说,没有怀孕便得陪葬,怀孕了一样不能活?”王倾君咬牙,忽而抬头,坚定地道:“我们必须逃出宫,我要好好活下去,绝不能这样莫名死掉。”
唐天致和唐天远久未见到唐若龙,忍不住又上前几步,跪伏在地道:“父皇……”
唐天宁也不是傻子,哼哼道:“你想让我害大皇兄二皇兄?我脑子又没问题,为什么要这样做?”
王倾君手里拿着的乌木牌,一共只有五块,守宫门的侍卫自然认得,但见她们一行四人,三人是娇滴滴的美人,一人是年过四十的嬷嬷,皆神色惊惶,终是免不了疑惑,少不得盘问几句。
待日子滑到八月十四日时,王倾君终于接到王氏族人的信,信中却是劝她好好服侍皇帝,不要乱想的话。看完信,王倾君知道自己最后一丝依靠也没有了。因沉默半天,问莫嬷嬷道:“嬷嬷,皇上要是死了,我要不要陪葬?”
“嗯?”唐天宁有些疑惑。
唐天宁不说这话还好,一说这话,唐天致更是怀疑地看了孙淑妃一眼。孙淑妃心内却笃定,自己并没有做手脚,王倾君一直沾在自己身边,也没机会做手脚,陈皇后和千金公主并唐天佑,远远坐在另一头,根本不可能在他们的酒杯里做手脚,这杯酒能有什么问题?因道:“不用换!”
陈皇后看唐天佑一眼,唐天佑忙也上前,挤到唐天致和唐天远中间,也喊了一声父皇。
王倾君惊呆了,眼见领事公公喊了一声,众侍卫跑上赏月台要去捉拿唐天致,她这才醒过神,快速跑到皇帝身边。这会儿如果妄动,定然会被杀死,只有蹲在皇帝身边才安全。
唐若龙今晚服食了丹药,短时间内,却还有精神,只挥手让唐天致等人起身,又让众侍卫退得远些,这才道:“中秋佳节,一家人团聚,不必多礼。”
葡萄点点头,一掀帘子出来,和叶素素交换了位置。叶素素钻进马车里,问王倾君道:“王贵人,究竟怎么回事?”
千金公主一见王倾君,便莫名的不喜,再加上左等右等不见皇帝出现,心头不安,一时瞥一眼王倾君道:“王贵人,你不是父皇的新宠么?且去瞧瞧父皇出来没有?”
也不知道走了多久,马车外突然传来陈文安的声音,“王贵人,你们走不掉的!”
“你要敢做一件事,我就佩服你,不用让你喊我三皇兄了,我改喊你一声皇兄。”唐天佑挑衅地看着唐天宁,俯过去道:“敢不敢?”
大家又谢了恩,这才各各落座。
同个时刻,陈皇后也惊怒交加,抱住唐天佑,回首下死力喊道:“来人,快来人,快宣太医,快!”
陈皇后还罢了,千金公主见了孙淑妃和王倾君的亲密状,不由冷哼一声。
见莫嬷嬷沉默,王倾君笑一声道:“没有例外么?”
殿门外挂着的灯笼极亮,映得王倾君手上的牌子清清楚楚,正是皇帝唐若龙特赐的乌木牌子。
王倾君听得内侍传话,不由紧张万分,到时见面,唐若龙不会还要自己侍寝吧?现下要不要装病,让李松柏再配一丸呢?
王倾君道:“此事须得作详细计划,且还得有人帮忙。总之,要赶在皇上驾崩之前走。”
马车很快到了宫门,王倾君掀开车帘,探出脸来,拿了乌木牌举起,扬声道:“奉旨出宫!”
四人很快到了司马局。叶素素仗着常在孙淑妃跟前出入,司马局的人认得她,一进去就吩咐道:“备一辆马车,要结实耐用,不用挂标志。快,急用!”
莫嬷嬷和葡萄不能进殿,只候在三清殿外,这会看着一轮圆月悬于天际,免不了想起家人,起了愁思。
待得孙淑妃领了唐天宁进殿时,王倾君位份毕竟低,只得又上去行礼。
众人在座位上站了起来,上前一步,向唐若龙行礼问安。
陈文安看看无人,突然上前,一把拉过王倾君,贴在她耳边问道:“想我了没有?”
“王贵人,咱们又见面了。”陈文安笑着打量王倾君,见她消瘦了一些,不由摇头道:“好吃好住的,怎么瘦成这样?”
接下来的日子,唐若龙再没有召王倾君侍寝。王倾君暗暗松口气之余,却在猜测,莫非皇帝的病越加严重了?
待唐天宁接过药粉藏好了,唐天佑便拉他上了赏月台,各各归座。
哼哼,说什么想逗父皇一笑,其实是想大皇兄二皇兄在父皇跟前丢脸罢了!唐天宁正准备走开,忽听唐天佑道:“听说你书房里偷藏了几幅春宫图?啧,年纪这么小,便这么淫`邪,要不得啊!”
陈皇后摆摆手道:“免礼!”
叶素素被葡萄拉着走了一段路之后,终于醒过神来,颤声道:“对,必须出宫,到孙府报讯,不能让淑妃娘娘和四殿下白死。”
“有人下毒,二殿下四殿下死了,大殿下已逃亡,今晚在三清殿内的,必遭连累,肯定不能活命。你是淑妃娘娘的人,待在宫中也是死路一条。”王倾君惊魂未定,一掀帘子,“哇”的吐了出来,却不让葡萄减慢速度,哑声道:“快走快走,不能慢下来!”
孙淑妃三十岁左右,模样比不上陈皇后艳丽,神情却温柔,另有一番韵味。她见了王倾君,极为亲切的问了几句话,携了王倾君的手一同上座。
唐天佑悠悠道:“你想啊,大家赏着月喝着酒,父皇教导他们一番,突然的,大皇兄二皇兄酸得皱起脸,那情景,啧啧!”
皇帝身边的红人费公公?王倾君一听,猛然想起在御花园见到费公公和陈文安勾结的情景,一时道:“让他进来!”
王倾君见内侍迎进陈皇后并千金公主唐天晴和皇子唐天佑,忙上去行礼。
莫嬷嬷握住她的手不说话。皇帝七巧节召了七巧女进宫,本为冲喜而来,若是七巧女进宫未满四个月,皇帝便有不测,按宫内的规矩,七巧女便须得为皇帝陪葬。
同候在殿门外的叶素素有些摸不清状况,追上去问王倾君道:“殿内发生何事了?”
唐天致放下唐天远的尸体,踏飞几个内侍,跳下赏月台,冲向殿外,一群人随之追了出去。
莫嬷嬷回过神来,安抚葡萄道:“料来不会有事的,至少皇上还在的日子,主子是安全的。”
陈皇后和孙淑妃见唐若龙没有召见王倾君,便也不再稀罕王倾君,玉阶殿冷清了许多,再不见曹公公和叶素素的踪影。
葡萄家人已亡,现下最亲的就是王倾君了,因小小声道:“嬷嬷,主子不会有事吧?”
王倾君眼见唐天致和孙淑妃闹了这一出,抿了一口酒,终是不敢咽下去,只吐在手帕上,一抬头,却见孙淑妃脸色突然变了,嘶叫道:“天宁……”
“往哪儿走?”葡萄不由问了一声。
孙淑妃才嘶叫一声,唐天致也已吼道:“天远……”
一时有内侍从寝室出来,走近赏月台大声道:“皇上驾到!”不远处,四个内侍抬着一顶步辇出来,步辇上斜躺着一个身穿龙袍的人,正是唐若龙。
唐天佑叹口气,呶呶高台道:“大皇兄二皇兄不喜欢我,我不敢走到他们身边。”
王倾君心头一跳,挥手朝葡萄等人道:“都下去!”
“你,你怎么知道?”唐天宁这回慌了。
王倾君正奇怪,就见跟随费公公进来的那位内侍直起腰,抬起了头,不是陈文安是谁?
“这阵子胃口不好。”王倾君转头四瞧,低声问道:“司业大人怎么来了?”
“费公公求见王贵人!”外间突然有宫女禀报。
孙淑妃一愣,二话不说,把自己手里那杯酒跟唐天致调换了一下。
陈文安又看王倾君一眼,这才又弯了腰,低下头,跟在费公公身后出殿。
正说着,已有内侍来传话,让王倾君作好准备,明晚到三清殿赴宴。原来唐若龙自感身体好转,兴致大好,决定中秋佳节时一家团聚,已传话让陈皇后孙淑妃各领子女到三清殿团聚。一时又格外恩宠,让王倾君也随同赴宴。
“大殿下和二殿下到!”一时唐天致和唐天远也来了。
“真没想?”陈文安凑近王倾君唇边,低笑道:“你也太薄情了,如此这般后,居然不想?你都不想我了,居然还希望我帮你出宫,嗯?”
“若是三皇子继位,我保你一命。”陈文安笑一笑道:“你知道要如何做了没有?”
“葡萄,拉了素素一起走,尽快出宫。”王倾君一边说,一边吩咐莫嬷嬷道:“嬷嬷,你熟悉宫中的道路,由你领路。”
王倾君默一默,轻声道:“一旦皇上驾崩,纵太医诊出我有孕,不用我陪葬,但,皇后娘娘能容许我生下孩子么?能容许我活下去么?”
唐天宁眼见孙淑妃跟唐天致调换了酒杯,心内大急,母妃好容易见到父皇,若是待会突然酸得喷酒,岂不是太丢脸?因道:“母妃,不如换一杯酒再喝罢?”
王倾君喘着气,松开莫嬷嬷,反手去拉叶素素,低声道:“二殿下,还有淑妃娘娘和四殿下,都死了,你跟我们跑吧!”
只那么一瞬间,孙淑妃突然就放下唐天宁,一头撞向唐天致。唐天致抱着唐天远一闪,伸脚狠狠一踏,孙淑妃无力闪避,一头撞在桌角上,倒在地下一动不动。
莫嬷嬷随口道:“皇后娘娘自有皇子,怎容得别人之子争位?”
不等孙淑妃反驳,陈皇后便轻咳一声,众人只得闭了嘴巴,不再争吵。
第二天晚上,王倾君度着时辰差不多,便忙忙领着葡萄和莫嬷嬷赶到三清殿中,内侍一见她们,只说是家宴,除了各殿主子,宫女诸人不得进内。王倾君无奈,只得让葡萄和莫嬷嬷候在殿门外,自己独自进去。
“什么事?你说!”唐天宁拧起眉毛。
唐天宁见此,只得道:“母妃,我跟您换罢!中秋佳节,您让我尝尝这酒什么味道罢!”我小孩子,就是丢丢脸也没什么。
唐若龙挥手,示意众人起身。
很快的,葡萄领着人找来了,一见王倾君安然无恙,这才松口气。
费公公领着一个弯着腰的内侍进了玉阶殿,笑道:“皇上有密旨,还请贵人让其它人退下。”
孙淑妃娘娘却不过唐天宁,只得跟他换了。唐天致见此,便不再多言。
看着葡萄等人下去了,费公公也不多言,退后几步,守在房门口。
葡萄托着头道:“但是,咱们怎么出宫呢?防守这么严,想出去,哪有这么容易?”
王倾君不由叹息一声,原来还是要自己帮三皇子取得遗诏呀!
唐天宁气坏了,哼哼道:“你才是没胆鬼!”
眼送陈文安走远,王倾君把头埋在膝盖里,良久不动。
唐天宁冲口道:“哪你为什么不自己偷偷放进大皇兄二皇兄酒杯中?”
王倾君喊完,冲到葡萄跟前,一手拉起她,一手拉起莫嬷嬷,说道:“快走!”
这个时候,唐天宁已是答应了唐天佑的要求。唐天佑见唐天宁答应了,便小心去折手上的纸包,才折好,却掉在地下,一时俯身去拣,半个身子挡住了唐天宁的视线,左手盖在药粉上面,右手迅速从怀里摸出另一包药粉,递在唐天宁手里道:“喏,拿好了!”
王倾君也不客气,率先上了马车,这才拉了葡萄和莫嬷嬷上去。
千金公主也尖叫一声,上去探看唐天佑,跟着大喊道:“来人,快来人!”
回到玉阶殿,王倾君寻思了一遍,终于明白,常贵人和李贵人邀请自己去逛御花园,应该是领孙淑妃之命,制造机会让自己见唐天致。只是没料到,陈文安黄雀在后,硬是破坏了自己和唐天致的约定。
一众声音中,领事公公猛的推倒了唐若龙身边的曾公公,把他踏下高台,高声喊道:“不好了,大殿下毒杀二殿下三殿下和四殿下,快来人啊!”
莫嬷嬷避开王倾君的眼睛,低声道:“除非主子有孕。若有孕相,怀得龙脉,自然……”皇帝年老,又身患重病,且主子只侍寝一次,焉能怀孕?
领事公公一心在唐天致身上,倒没理会王倾君,只是一手指定唐天致,喊道:“大殿下毒杀兄弟!”
“司业大人能否帮我出宫呢?”王倾君忖度一下,终于开口。
王倾君僵着身子没有动,声如蚊呐道:“当然没有!”
倒是千金公主仔细打量王倾君,冷哼道:“你就是那个新进宫的王贵人?瞧着也一般嘛,居然也能进三清殿赴宴了。”
早有内侍迎了她,安排坐到案台边,又去迎陈皇后等人。
两个小男孩玩着玩着,起了争执,唐天佑取笑唐天宁胆子小,只知道害怕唐天致和唐天远这两个哥哥,是没胆鬼。
众侍卫一见,“轰”的应了一声,除了四个守殿门的,其余全进了殿。
“淑妃娘娘这么帮着王贵人,不知道的,还以为你们勾结在一起了。”千金公主出言讽刺。
“司业大人不肯帮我?”王倾君有些失望,待要再说什么,又止了话。
唐天佑用指甲挑起一点药粉放到舌头上,一张脸马上酸得皱了起来,这才作一个轻视的眼神,白唐天宁一眼道:“这是酸粉,又不是毒药。”说着声音低下去,半垂下头道:“我不过想逗父皇一笑而已。”